Anonymous.M ;

无性恋者Aii。约稿lof私戳。
灵感来自一本劣质笔记本上的“Aii You Love”。

光绘 发生在前情之前 ‖ 芒果布丁【一发完/可能有后续】

光绘 发生在前情之前 ‖ 芒果布丁【一发完/可能有后续】

赠予 @终期於尽

Summary: 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曾告诉胜生勇利他特别后悔在玛卡钦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带它四处旅游,给它吃它喜欢的食物,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伴它。维克托·尼基福罗夫说,在给他一次机会,他就会平平常常地每天按时从冰场回来和玛卡钦玩。维克托·尼基福罗夫认真地对胜生勇利嘱咐道——我死的时候,就让我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地像每一个普通的早晨一样在你的怀里睡着吧。

**部分原型是杨宪益先生的妹妹在纪录片中提到的戴乃迭(Gladys Yang)女士晚年的片段(具体内容在片尾附录)。因为实在太戳心,所以就借维勇表现出来。

    怎么讲 提前开了光绘系列可能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因为有很多事情在爱是一件小事里铺垫过了现在才有感觉。现在不得不提前剧透给大家。
    基本上看过爱是一件小事和光绘的会更有感触吧?毕竟是同一套人物。

**背景设定补充:
胜生勇利与维克托·尼基福罗夫的四个孩子:
    娜塔莉亚·谢尔盖耶夫娜·尼基福罗夫(退役花滑女单选手,现小提琴家,17岁时大奖赛自由滑《沃尔塔瓦河》中严重受伤与花滑生涯告别)
    威廉·尤里耶维奇·尼基福罗夫(历史学教授)(取的是Yuri的音)
    胜生爱子(艾比,驻外大使)
    胜生京子(伊莎贝尔,退役双人滑选手,现双人滑教练)
    莉兹贝特·尼基福罗夫

    其中娜塔莉亚的生父是登山爱好者,于5月9日攀登圣女峰途中失踪,怀疑失足跌落希拉蕊台阶。为了收养娜塔莉亚胜生勇利与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在当年5月14日办理结婚证,没有婚礼。收养于四年后才正式被俄罗斯政府批准。期间英国政府已批准他们跨国领养了孤儿威廉,美国政府也同意了他们对弃婴艾比、伊莎贝尔和莉兹贝特的领养——其中莉兹贝特在美国医院里就已经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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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生真利和威廉·尼基弗洛夫一起在打包一个蛋糕。一个巧克力慕斯蛋糕,上面用味道很重甜得过分的草莓酱写着Victuuri,用白巧克力做成的简笔画维克托和勇利的小像躺在蛋糕中央。胜生勇利用日语在和女儿们说些什么,胜生真利听得懂,但是尤里·普利塞提听不懂——至少他明白现在应该装作一点都不懂。
    胜生真利给盒子打上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她弟弟正在对三个女儿宣布他将放弃对维克托·尼基弗洛夫的进一步治疗。勇利坐在沙发上,三个侄女还像小时候一样并排坐在地毯上的懒人沙发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那老旧的蓝色陶瓷杯子。阳光照在他和维克托一样银白的头发上,照在他早已有些佝偻的背上。他的面目藏在阴影里,阳光照在他的背上,照在三个侄女依旧精致的面容上。尤里·普利塞提愉快地吹着气球,把它扎成一只小狗的样子——他经常用这一手逗孙子辈开心,阳光下的他和几十年前一样美丽,时间没有减损他的美丽,比如他的头发全都健在。胜生真利手抖了一下,她咬住自己的嘴唇,低着头认真盯着自己手里的笔试图弥补蛋糕盒上被自己画花的图案,那幕画面给了她不好的预感,就像阴影里的人——没有未来了一样,她亲爱的弟弟。
    “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的选择。”
    艾比、伊莎贝尔和娜塔莉亚低着头没说话。她们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们的心情。威廉在打包幸运饼干的手不停地抖,胜生真利知道他也不好过。娜塔莉亚第一个站起来,她低着头含糊不清地用日语混杂着俄语结结巴巴地说,“我知道,我知道,爸爸——我去帮,我去帮威廉装点心,我知道的。”艾比和伊莎贝尔立刻抬起头无助地看向走开的娜塔莉亚。
    她们露出的像需要保护和帮助的小鹿一样的无辜的表情刺痛了胜生真利的心。她们望着她们的姐姐,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无声地用目光向姐姐求助,而她们的姐姐逃开了,向着最年长的哥哥寻求支撑。
    胜生真利快将嘴唇咬破了,她的视野一片模糊,她看着金色光辉里那唯一一块阴影。她的弟弟啊!
    “娜……咳……娜塔莎!”勇利抬起头想喊住他和维克托最关爱的女儿,他被自己呛住了,强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
    胜生勇利一个人做的这个决定,这个放弃后续治疗的决定。他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他希望得到他的家人们的理解。
    “我知道,爸爸,我知道。”娜塔莉亚对自己重复着,也对勇利重复着。她背对着胜生勇利,她步履匆忙地两步走到厨房边上,她抓起一把烤得松软的软饼干塞到漂亮的包装袋里。
    “我不希望你们误会……我……”勇利继续说着,他看向娜塔莉亚和威廉的背影,然后侧过头看向两个小女儿。艾比和伊莎贝尔握着彼此的手,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上露出一样的痛苦。
    “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和维克托爸爸告别。他的临终关怀——我会和他一起度过,与你们……”无关。
    “我不要!爸爸你不能这样!我……我回瑞士找最好的医生!”艾比甩开伊莎贝尔的手站了起来。她刚刚染好的红棕色的短卷发垂在她的耳侧,她站起来,大声地反抗着。
    她的声音让所有人手里动作一顿。胜生真利放下手里正准备放进盒子里的芒果布丁,她眯起眼睛和转过身的娜塔莉亚和威廉一起看向艾比。尤里将手里的气球塞进了艾比手里,“胜生爱子!”他用他磕磕绊绊的日语说,“我们已经给维克托请了最好的医生了。如果还有更好的——”他伸出他布满皱纹的手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勇利,“只有神和勇利。”
    艾比回过头看向尤里,她张开嘴,预想中的反驳之音却是呜咽的哭声。她转过身跑上了楼,就像她还只有五岁时一样把楼梯踩地咚咚响。四十五岁的胜生爱子和五岁的胜生爱子并没有多大不同,她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儿,需要她的父亲们和兄姊的保护。时光没有给这个受尽疼爱和保护的女孩儿多大的痕迹——她看起来,就像在她的三十岁一样。
    伊莎贝尔看向姐姐离开的方向,又看向自己的爸爸,她亲爱的爸爸给了她一个空洞而苍白的眼神,她看向她的长姊。
    胜生真利看到娜塔莉亚求助一般地看向了威廉。威廉抿着嘴唇向着楼梯口抬了抬下巴。伊莎贝尔听话地追上了她的双胞胎姐姐。现在这厅堂里只有接受了这项选择的人了。
    胜生真利和尤里·普利赛提表示,会遵循胜生勇利的一切决定。而威廉·尼基福罗夫和娜塔莉亚·尼基福罗夫不会违背他们最喜爱的父亲的愿望。
    开往医院的车上沉默一片。尤里和勇利坐在汽车后排,娜塔莉亚开车,真利坐在前排。后视镜里尤里缩在车后座上,半仰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勇利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沉默地令人害怕。勇利在长久的沉默后抬起了头,“娜塔莎——尤拉!你又这么坐!”他像几十年前那样抱怨着他的好友伤害脊椎的坐姿。
     尤里翻了个白眼坐端正。娜塔莉亚轻声回答,“还有十分钟就到了,爸爸。”
     勇利“嗯”了一声,又缩回了他的角落里。他盯着他早已呈现老旧之色的金戒指。他左右手各有一个,一个订婚,一个结婚。他总觉得这样戴看起来奇怪,但维克托非常执拗。一戴就是将近五十年。
     威廉开车紧跟在他们后面,那上面坐着艾比和伊莎贝尔。艾比哭红了眼睛走出胜生/尼基福罗夫宅的样子真利难以忘记。伊莎贝尔跟在她的三个兄姊后面,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她长大的房子。那房子此刻冰冷一片,就像是棺材。那花园里开着的她曾喜欢的白色花朵,像是俄罗斯的雪一样好看的花朵,簇拥着这房子。
     到医院的时候,艾比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这可能是她和维克托爸爸的最后一次相见了。勇利爸爸比谁都执拗,这一点上只有维克托爸爸可以与他相比——如果勇利爸爸决定了不让他们参与维克托爸爸的临终关怀,那他们就不可能在维克托爸爸的葬礼前再见到他了。
    艾比决定一定要告诉维克托爸爸她多么爱他——即使她过去跟他吵了数不清的架,摔了数不清的杯子。她一定要告诉维克托爸爸,她能照顾好她那独身一人的娜塔莎姐姐,和少言寡语性格绵软的伊莎贝尔妹妹,还有她一定有空就回到俄罗斯陪勇利爸爸养花做饭。她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四十岁生日上还需要威廉张罗宴会的大小姐了——所以,所以,请维克托爸爸一定不要担心她。
     她打破了维克托病房外的沉默——没有人推开门——所有人都站在门前沉默地看着彼此的脚——“爸爸!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她带着雀跃的声音举高了她提着的饼干袋子,她俏皮地抖了抖那个画着泰迪熊的饼干袋子。塑料袋发出的声响打破了病房里可怕的宁静。她闯入了维克托的房间。维克托坐在病床上。他的眼神空洞而苍白。就像是没有神韵的壁画,单薄地坐在那儿。
     她自顾自地把东西放在桌上。把开败了的毛茛花从花瓶里拿出来,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我们还做了巧克力慕斯蛋糕,娜塔莎姐姐做的。比尤里叔叔做的强多了!”维克托没有回答她。她也不管,一个人在病房里自言自语。把饼干往维克托手里一塞就拿着花瓶转身准备去独立卫生间里清洗一下。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你说乔是不是够笨的!所以我把他扔在瑞士一个人过来了,我怎么就嫁给乔了呢!”
维克托看着手里的饼干。他低着头。一言不发。艾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里飘,伊莎贝尔第二个走进了房间,她走到床头把把水果放在床头。她深深的看了她的父亲一眼,然后转身去收拾房间。勇利跟在娜塔莉亚和威廉身后走进房间。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一直静静地看着地面地维克托仿佛从梦里惊醒一般,他直起身子,双眼浑浊的颜色出现光彩,他努力地勾起嘴角,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勇利!”
     胜生勇利走到他的身边,他静静地看着这个苍老的人,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回答他的呼唤,“嗯,我来了。”维克托没有说其他的了。他保持着微笑,目光紧紧地跟着勇利,嘴角努力地勾起。
    “老头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尤里坐到床边看着维克托。
    维克托收回目光,露出疑惑的神色,“什么日子?”维克托的声音带着天真的疑惑。娜塔莉亚抓住威廉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胜生勇利坐在病房一头的沙发上和伊莎贝尔一起收拾着东西。他的动作很慢,却根本不因维克托的回答停顿哪怕一下。
    “是你和勇利的结婚纪念日啊。”尤里说着。
    “啊!是吗!我和勇利的结婚纪念日啊!是哪天来着?”维克托带着惊喜说着,“我们结婚——多久了?”
    勇利走到床前掖好他的被角,“五十年。五月十四号。”他低着头认真地给瘦弱的维克托盖上被子。
     “所以真利姐带了蛋糕来吗!真是太好了!真利姐做的吗?”
     “是娜塔莎做的,爸爸。”威廉拿着洗好的水果坐到床边。
    维克托又一次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看向勇利,“收养申请批准了吗?”娜塔莉亚的收养申请被俄罗斯政府拖延到娜塔莉亚都成年也没有同意。
    “批准了,爸爸。”娜塔莉亚微笑着从勇利身后探头,“早就批准啦!”
    维克托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那你就改我的姓啦!”娜塔莉亚保持着笑容,“对。”她微笑着,把蛋糕放在维克托面前,“爸爸,拆蛋糕吧!”
    维克托伸出手,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他一边解开蝴蝶结一边欢快地问,“有草莓酱吗?黑巧克力慕斯吗?”娜塔莉亚坐在床边托着头回答是。
     勇利坐在另一边沉默不言。他静静地看着维克托。阳关照在他的瘦削的脸上。他的眼睛闪烁着宝石的光芒。
他眯起眼睛称赞着蛋糕的美味,并叉了一大块送到勇利的嘴边。他的手抖得太厉害,蛋糕掉在了勇利的手背上。他俯下身子,吃掉了那块蛋糕。勇利静静地看着维克托重复着他们曾经生活中最普通的画面。维克托对这些事情乐此不疲。勇利擦掉维克托脸颊上的一块奶油,对着维克托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听艾比讲讲约翰呢?”
艾比开始讲她的刚出生的外孙约翰,约翰的妈妈是尤里的狂热粉丝,于是给自己的儿子起了一个和尤里同一来源的名字。约翰身体健康,足斤足月,哭声震天响,艾比很高兴。
    勇利的手一直被维克托紧紧握着。维克托偶尔会说一两句艾比小时候的事情,以显示他的高兴。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睛又失去了神采。他看着惨白的被子,一言不发。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再无旁人。
    艾比没有停下,她强打精神说起自己的丈夫,笨手笨脚的乔和淘气王子约翰每天斗智斗勇,说起她的女儿乔安娜有多么想念两个外祖父,可是她生育之后就继续了她的博士课程没时间赶来俄罗斯。
    然后是威廉和伊莎贝尔,他们说起他们各自的家庭——伊莎贝尔有领养三个孩子,但是威廉和妻子没有孩子。维克托坐在床上,仿佛那些都是陌生人。他一个人待在病房里。这世界上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他身上挂着那件病号服,空荡荡的。
    威廉说起自己的妻子最近被派去参加会议,忙于编撰书籍。伊莎贝尔的妻子正在奥地利跟随乐团进行表演,她是娜塔莉亚的同事,拉低音提琴。
    维克托突然开口,他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他看着正在说话的伊莎贝尔。
    所有人都看向他。维克托试图说什么,他看着伊莎贝尔,他张开嘴,他的喉咙发出短促而嘶哑的音节。但是谁都不能从其中拼凑出他想说的话。
    大约几分钟后。维克托闭上眼睛。躺在了床上。
    伊莎贝尔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他们所有人保持了沉默。勇利的手还紧紧地被攥在维克托的手心里。瘦骨嶙峋的握不住一个碟子的手的力气大到勇利无法挣脱。
    他们静静地在床边坐着。娜塔莉亚拿出小提琴,奏起轻柔的乐曲。
    大约半小时后,勇利轻轻地把手从维克托手中抽了出来。他站起来走出了病房,尤里跟在他身后。他将要去签署结束治疗的同意书。胜生真利观察了一下勇利的表情。他的表情和维克托一样,没有神采,没有表情。光芒没有驱散他心中的寒冷。他的目光空洞而苍白,仿佛他的灵魂留在了病床上拥抱着瘦弱的老人。
    胜生真利回过头看了一眼病房里。威廉拿出苹果,艾比和伊莎贝尔像小时候一样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她看得出病房里的味道和声音让这两个侄女窒息。娜塔莉亚站在窗前为维克托演奏小提琴曲。
    维克托曾开玩笑地说自己最大的愿望是在最美的年纪以最美的方式死去。他以最美的样子死去了–––他用一枚34岁时的奥林匹克金牌画上他花滑生涯最后的句号,比他的女儿娜塔莉亚好太多了,他的娜塔莎,在十七岁的最美丽的年纪里凋零在冰场上,她的告别表演是连一个三周跳都无法完成的《西班牙狂想曲》。
    胜生真利明白他不可能丢下勇利。他一秒钟与勇利的分离都忍受不了,他恨不得长在她那温柔地弟弟身上。
    胜生勇利闭着眼睛在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尽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和双唇。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胜生真利站在他的身边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但是她张开了嘴,空有气流通过她的喉咙。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将目光从弟弟颤抖的双手上抽开移向弟弟的挚友之一,尤里·普利塞提。那个和她年轻时的爱豆相似的少年现在已经背负着俄罗斯妖精王的名声经历了四十年。他抬着头看向天花板。他眨着眼睛,但是还有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掉下来。他得控制住自己。胜生真利又一次张开嘴,她想安慰一下弟弟,或者跟弟弟说一些安慰的话,或者给弟弟一个拥抱–––就像娜塔莎和威廉安慰艾比和伊莎贝尔一样。但是她的声音被什么夺走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弟弟–––她只会说她支持勇利一切的决定。她都不跟她的弟弟一起长大!年幼的时候那些回忆不能构成她的弟弟,真正拼合成日本富有盛名花滑教练胜生勇利的是他开始滑冰,结束滑冰,开始教练生涯直至今天的经历。了解胜生勇利的是他滑冰时的偶像,是他成为世界冠军时陪伴他的恋人,是今天躺在病床上忘记了一切的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她记得在长谷津,维克托总能用最简单的方式逗勇利开心,比如一支蓝色玫瑰花,或者穿上狗睡衣大跳一曲《爱即EROS》,他总是煎得一塌糊涂的鱼料理让勇利开心又无可奈何,时至今日勇利还以为维克托是个在日本料理上无可救药的蠢材——她天真的弟弟啊!维克托的日本料理水平绝对比他弟弟的俄罗斯菜水平高出一大截。
    胜生真利唯一能做的只有告诉她的弟弟她无论如何都支持她,就像当年她支持他继续滑冰一样。可是勇利需要的不是这些。他需要一个可以嚎啕大哭的地方,一个摸着他的头安慰他的人,他需要一个维克托·尼基福罗夫。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她听见自己的肺部仿佛有嘶啦嘶啦的声音。她听见气流通过她的喉咙,她的声带颤抖着。
    她听见弟弟有力而疲惫的声音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安慰。
    “我们进去吧。”
    他签好字,那支圆珠笔从他无力的手中掉了下来。他费力地弯腰想把笔捡起来,一旁的小护士已经先行捡起了笔。她把这个老人扶起来。
    胜生真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弟弟已经这么老了。她对她弟弟的变化毫无印象。仿佛她的弟弟一下子就从那个婴儿肥的小娃娃,变成了眼前这个苍老却倔强的人。胜生真利总记得她弟弟是那个十一二岁的样子。
    因为她再也没有好好地看过他。
    他去训练,去比赛,一别五年,回来又是另一个样子。她忙着家里的店铺,忙着支撑起胜生乌托邦,也没有好好端详过自己的弟弟。再一转眼他去了俄罗斯,虽然年年都会回长谷津几个月,但胜生真利却没时间好好看看弟弟。他们没时间一起去公园,一起去骑自行车,或者和小时候一样去放风筝,他们连坐在一起喝茶的机会都没有。
    胜生真利突然发现自己连什么时候胜生勇利“离开”了胜生家都没有印象。
    陪在他身边的人是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在每一个她那睡眠极不安稳的弟弟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在每一个她那容易给自己过多压力的把所有事情藏在心里的弟弟因为紧张和压力颤抖的时候,在每一个他快乐的悲伤的幸福的痛苦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是维克托·尼基福罗夫。
    胜生真利觉得勇利看向病床上的维克托的时候喃喃自语的一定是——陪着我吧,维克托。
    她走进病房。维克托醒了。娜塔莉亚依旧在演奏小提琴,威廉忙着给父亲和三个妹妹削苹果。伊莎贝尔忙前忙后地整理病房,收拾要带走的东西,艾比强颜欢笑克制住自己的泪水跟父亲说着她工作上遇到的那些事。
    “那艾比你已经成为驻瑞士大使了吗?恭喜你啊!”维克托睁着他漂亮的蓝眼睛说着,他的精神疾病让他忘记了许多过往痛苦的事情。他一度被蒙上阴霾的蓝宝石重新焕发了光彩,“我怎么记得,你是想做驻联合国大使的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委屈屈地说着。他看到勇利走了进来,“勇利!艾比跟我说她成为驻瑞士大使啦!我就说她可以的!你还总说她风风火火性子跳脱不适合这个!”他对着勇利灿烂一笑。勇利温柔地“嗯”了一声,他走到病床前端起威廉切好的苹果,“维克托还是不愿意吃苹果吗?”
    “你叫我一声维恰我就吃。”
    他躺在病床上,和之前的沉默判若两人。他仿佛回到了他的二十五岁,他最耀眼夺目的年纪,又或者是三十五岁,他拿了他传奇的最后一笔的奥运金牌待在家里和勇利过着普通平淡的生活。那是他最幸福最美丽的年纪。再之前,他还不是传奇也没有勇利。
    勇利突如其来的沉默令所有人措手不及。胜生真利是他的姐姐——她明显感觉到她的弟弟要哭了。如果维克托——如果他连他们早已跨过昵称这一步都不记得了,如果他忘记了他们亲密的过去。
    所有人都回过头看向勇利。他们担忧地看向他。唯有维克托期待地,又不解地看着勇利。
    “好吧,维恰。”勇利抬起头若无其事的叉起一块苹果送到维克托嘴边。维克托咬下那块苹果对着勇利粲然一笑。
    时光夺走了这个男人在世人眼中的美貌,却没有减损他在胜生勇利眼中的美好。他和勇利脸上的皱纹是他们一起走到现在的印记。
    他依旧美得让人惊心动魄。他耀眼地笑着,就像是明天就会凋零的玫瑰花精。
    勇利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放下叉子转身出门接电话,他经过真利身边的时候感激地看了站在真利身后的尤里一眼,尤里看着天花板,没有理他。待弟弟走出病房后,真利偷偷地把藏在袖子里的手机还给了尤里。
    维克托耍性子扔下了叉子,拈起一块软饼干放入口中,“嘘——一会儿不要告诉你们勇利爸爸。”他闭上他的左眼,食指贴着双唇说着。他们没人能拒绝维克托的请求。维克托许是感到烦闷,他转过头看向娜塔莉亚,“娜塔莎,你最近有学什么新曲子吗?”娜塔莉亚用愉快地声线回答他,“爸爸,我最近在准备《沃尔塔瓦河》,我是首席呢。”
    维克托眯起眼睛没说话。片刻之后他才结束了这沉默,“——哦,那河我不喜欢,它让我的宝贝受伤了。你知道吗娜塔莎?那河让我的宝贝受伤了。”他转过头,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拍着病床,“勇利还没有回来吗?”他撅着嘴,像极了要糖吃的孩子。
    “我去和你的医生谈了谈,维恰。”勇利走了进来。
    维克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抬了抬他的腿,“是吗?他说过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吗?你看我的膝盖已经好了。”他充满期待地说着,“我新想了一个编舞,肯定能在下个赛季大放光彩的!我回去滑给你看。”
    他看见勇利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嘟起嘴,“我都快在这里发霉了!勇利你就知道去参加日锦赛!你都不来医院看我!”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勇利,随即一躺,“不出院就不出院!勇利你可得每天来看我!让娜塔莉亚小丫头和威廉那小子在家里吵架去!尤里奥和米拉会管他们的!”
    胜生真利捂住自己的嘴,忍住不让自己尖叫出来。她看见威廉低着头。艾比的手背上滴着一滴滴泪水。伊莎贝尔茫然地看着她自己的手,肩膀剧烈颤抖着。维克托又从艾比高中的时候跳到了威廉刚到胜生/尼基福罗夫宅的时候了,那时候他因为膝盖受伤住院,勇利回国参加日锦赛,米拉和尤里忙于照顾小时候的娜塔莉亚和威廉。
    “对了,米拉呢?和丈夫又度蜜月吗?”维克托张嘴吃掉苹果,一边咀嚼着苹果一边四处打量着,“她太没良心了!一次都没来看我!”他蹙着眉头,认真地在抱怨着——抱怨着已经故去的那个挚友。
    尤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地大步走到了病床前,他一把推开勇利,盯着维克托,“老头子你就知道抱怨,你不知道米拉最近在冰场忙得团团转,还要帮你照顾娜塔莉亚和威廉。”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顺着维克托地话往下编。他看起来气势汹汹,和维克托针尖对麦芒。
    胜生勇利站在一旁。他想起他故去的朋友。米拉·芭比切娃早在两年前就离世了。维克托和他出席了她的葬礼——也是从那之后维克托开始沉默。他逐渐开始产生了心理问题,他把自己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勇利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医生说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刚刚是去办手续的。你没看到伊莎刚刚都把行李收拾好了吗?”他对维克托微笑着,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惨烈的笑容看起来洋溢着温暖和幸福的感觉,“至于那首曲子,也许你可以下个月滑给我看。”他走上前,仿佛这真的是一件令人幸福快乐的事儿。
    胜生真利的心上仿佛插了一把刀。将她的心割成了几瓣——她的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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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生勇利醒了。他的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单手撑着头看着他,“我的小勇利呀,你怎么才睡醒呀。”胜生勇利抿着嘴唇不说话。也许真的是临终关怀回到家里的原因。维克托虽然没有清醒,却从回到家后不曾继续他那可怕的沉默。勇利宁愿听他不停地提那些去世好友的名字,比如米拉和光虹,也不愿意面对他看着空气的,空洞而苍白的眼神。
    胜生勇利的每一个早上都是从给维克托的早安吻开始的。今天也不例外,“是你起得太早了。这周早上是不能跑步的。”他亲了一下维克托的脸颊。他下床拉开窗帘。俄罗斯的阳光照进房间。
    “是不是要到娜塔莎的‘回家日’了?”维克托突然问道。那是每个月的14日,定居在莫斯科的娜塔莉亚会回到圣彼得堡。很显然已经过了。
    “是啊。”勇利微一晃神,他转过身回答道,“你要给娜塔莎做什么?榴莲披萨吗?”他从墙角把轮椅推到床边。在轮椅上放上一个靠垫。他从床头衣柜的底层拿出两条毯子,是伊莎贝尔上半年从瑞士寄过来的,“你喜欢哪一条?”
    他没有得到维克托的答案,他抬起头看了维克托一眼。维克托盯着这两条毯子,眯着眼睛,“我和娜塔莎的毯子呢?”他说的是几十年前他们只有娜塔莉亚的时候买的两条毯子。娜塔莉亚的那条毯子因为玛卡钦的离世被娜塔莉亚扔了,又被维克托珍藏了起来。另一条毯子也因为这个原因被收了起来。
    勇利将两条毯子都放在了轮椅上,“我想可能在地下室吧。”
    “我给娜塔莉亚烤个蛋糕吧,芝士慕斯如何?”维克托换了话题,回到了原先的问题。
    “随你,她会喜欢的。”勇利伸出手。维克托抓着他的手臂坐在了轮椅上,“亲爱的勇利,我的膝盖已经好了,不需要轮椅了。”
    “随你怎么抗议,这是医生的要求。”勇利打断了他的恳求。他将维克托扶上楼梯的辅助上下楼的装置。
    维克托被缓慢地装置送下楼,他看着一步步慢慢走下来的勇利伸出手,“勇利总是这么固执。”他微笑着。他总是这样,在任何情况下都迁就他可爱的日本爱人的选择。勇利亲吻了他的额头。在他绚烂如阳光下的向日葵一样温暖的微笑中,亲吻了他的额头。维克托坐到了轮椅上,他自己推动着轮子到了厨房。他将轮椅升高——特制的,这样升高的轮椅本身是为侏儒设计的——他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半瓶草莓酱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胜生勇利从地上拿起两个土豆放在水池边。“勇利你今天中午要做什么?”维克托把草莓酱拿出来。吐司机里两片面包正在接受料理。他轻轻拉住勇利的袖子。勇利倒出牛奶,和一杯热水,“粗粮饭和菜粥。”他指了指案板上的青菜和芹菜。
     维克托看着勇利拿出两块面包,在上面涂好草莓酱递给维克托,“我们一会儿出去买菜吗?”他咬着面包问道。
    勇利坐在他对面,“商店会送过来的。”他涂了薄薄一层果酱。维克托在医院的时候,放假的话他每天自己步行去买菜,回来做饭,吃完再步行去买晚上的菜,路过公共冰场的时候停下来看一会儿。家里空荡荡的,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如果是工作日,他就会早早地到冰场,开始给选手们进行训练,然后和尤里一起共进午餐和晚餐,直到睡觉前才从冰场回到家里。
    维克托没说话,他点了点头,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面包。他的神情非常认真,仿佛手里的果酱面包是世间少有的珍馐佳肴。他对勇利做的所有与食物都这么认真。勇利放下杯子,“维克托,好好吃饭。”维克托收起他略夸张的表情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维克托烤蛋糕,他把威士忌当朗姆用,他故意把蛋糕做的坑坑洼洼的。他最喜欢这样,因为娜塔莉亚开吃之前会拿这坑坑洼洼的表面开玩笑。她会取笑她亲爱的爸爸,维克托最喜欢这时候了,这是他与他的孩子直接的互动。他们都喜欢和他们的孩子一起,说什么都可以。
勇利把蛋糕放进冷藏之后,他一转身,发现维克托又一次“离开了”。他陷入沉默,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透明的玻璃窗。午后的阳光显得那么温暖。只有维克托在的客厅却那么冷清。他的眼神空洞而苍白。盯着地面那条柔软的毛毯。
    勇利擦干手慢慢走到客厅。他缓缓地坐在维克托身边地那把椅子上,他微微笑着摸着维克托的背,他张口想说些什么,说一句午安,然后靠在躺椅上看着维克托。但是他张开嘴,眼泪就滑进了他嘴里。他坐在椅子上,阳光照在维克托的背上,他拍着维克托的背,就想在哄一个睡着的孩子。他哼唱着童谣,断断续续的声音让冷清的客厅变成温暖的橘色。
    下午勇利推着维克托去散步。维克托已经在家里闷了一个星期,偶尔也应该去花园外面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他们沿着以前晨跑的路线经过涅瓦河,经过阿尼奇科夫桥。米拉从这里走向幸福的婚姻,伊莎贝尔从这里跑向双人滑冠军的舞台,娜塔莉亚从这里走向女单冠军。维克托盖着老旧的毯子,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行人和路面。
    走到桥末端的时候,涅瓦河上的浮动喷泉开始了表演。维克托拉住了勇利的袖子,“勇利,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跟我说说话吧。我们今天晚上带娜塔莉亚去那家餐馆吃饭。”
    胜生勇利弯下腰在他耳边说,好,我们不吵架了。
    晚上他们在尤里家吃了晚饭。维克托在下了桥之后就恢复了他的沉默。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仿佛又回到了病房里的样子。
    胜生勇利太累了。回到家将维克托扶上了床之后,他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一个温暖的安全的怀抱,他听见熟悉的,世间最美的声音唱着熟悉的歌谣。
    “お里のたよりも、绝えはてた
     夕焼小焼の、赤とんぼ
     とまっているよ、竿の先 ……”
    那好像幼时爸爸或是妈妈的声音,在他不安的夜晚,冰冷的MP3也会响起的《红蜻蜓》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维克托醒来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的眼睛和天花板一样,带着灰沉的苍白。他的眼睛里满是浑浊。勇利将他扶进轮椅里。他为维克托打开电视,然后将维克托留在那里,勇利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维克托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勇利猜维克托一定不知道电视在讲什么。只是屏幕上画面一直在动,他被吸引了。但他的思想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他一动不动地,像是死了的雕塑。
    勇利把面包放在他面前的时候维克托突然开口了,“最近爱子的大学生活如何?她有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勇利说,没有。
    “小没良心的!”他瞬间红了眼眶,可怜兮兮地看着勇利,这一招他年轻的时候常用,跟勇利要吃的的时候最常用。或是早安吻,“我再也不跟她乱发脾气了!勇利~你给她打个电话吧。”艾比是最闹的孩子,她和伊莎贝尔长大的时候,威廉在英国工作,娜塔莉亚在皇家音乐学院进修。伊莎贝尔是温顺的性子,艾比却是喜欢顶撞的性子,和维克托最是相似。
    父女两个一吵架就摔杯子。勇利和伊莎贝尔只好在一边看着以防误伤。这两个却又都是不肯先低头的性子。从不主动给对方打电话,只有勇利和伊莎贝尔从中传达对彼此的关心。
    “她最近在考试,考完试会给你打电话的。”勇利给维克托的面包涂上果酱,“她托伊莎给你寄了一盒糖果的,你忘了吗?”艾比知道她退役的父亲最喜欢糖果,每次都会送不同的糖给维克托。
     “好吧。”维克托咬了一口面包。
    开始准备午餐的时候,勇利呆呆地看着面对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维克托。他回过头,对着勇利挥了挥手。他开口。
    “勇利!就出去这一次!你看外面,阳光很好,今天也没有风!我想去看伊莎贝尔训练!”他坐在窗口指着外面的冒出新芽的树。阳光毫无保留地投射在地上。花园里的枝叶上的露珠也许闪烁着他们注意不到的光辉。勇利在切菜。维克托坐在窗边看着花园里的景色。
    他忍耐不住天天坐在轮椅上的生活了。勇利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维克托的心是自由的,让他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一直待着他会疯掉。勇利有的时候会想知道沉默的维克托在想什么。那时候他一动不动地像是雕塑。但是他可以保持那个姿势好几天。勇利在病房里陪他的   时候,他会忍不住想那时候维克托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幻想里无比自由。维克托的幻想里有些什么呢?
    维克托在幻想里幸福吗?勇利会忍不住想——他带给维克托幸福了吗?维克托让他拥有了无法更幸福的人生,一想到终要与这段人生告别,他就有些难过。人死了,保留下来的是别人眼中的名号,他曾体会过的与世无双的幸福,已经与他漂亮的双眼一起湮灭在无穷无尽的时光中。
    “好吗勇利?让我去看看伊莎!”维克托的眼睛闪闪发亮,是龙会想要偷走的那种宝石。
    勇利说,“好。”
    维克托坐在窗前。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露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
    胜生勇利给维克托打了个电话,他只是去拿了个帽子,维克托就自己推着轮椅走得没影儿了。他锁好门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一出门就看到那个老头子坐在门口。
    勇利的那句“你在哪儿?”刚刚说出口。他盯着面带疑惑和慌张的维克托攥紧了手里的帽子。维克托抬头看了看四周看向花园。
        “一片别墅里面,有一栋被白花簇拥着,你知道我在哪吗?”
    我知道。你就在我眼前。
————————————————————————————————————
    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曾告诉胜生勇利他特别后悔在玛卡钦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带它四处旅游,给它吃它喜欢的食物,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伴它。维克托·尼基福罗夫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会平平常常地每天按时从冰场回来和玛卡钦玩。维克托·尼基福罗夫认真地对胜生勇利嘱咐道——我死的时候,就让我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地像每一个普通的早晨一样在你的怀里睡着吧。
    就让它普通一点地发生,让它成为不那么重要的一个节点。
    他这么答应维克托。可是现在他反悔了。他知道维克托时日无多,维克托回光返照一般的清醒了一些——他开始绝望了。他把孩子们叫到了他的床前。
     维克托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勇利说你们要出国工作呀!正在事业上升期!——娜塔莎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这条毯子!你以前最喜欢它!威廉我跟你说,你把花园里那个狗窝搬走,我当年亲手做的呢,你的沃尔夫肯定会喜欢的——艾比你去瑞士要一切小心,祝你当上驻联合国大使!伊莎你拿好这件比赛服,叫米拉给你改一下,这可是我当年表演《天鹅》的服装,你穿上一定很漂亮。”
    那天晚上他们一个个住在了小时候的房间里。
    他们上楼的时候像小时候一样和维克托告别。
    他们挨个儿给维克托和勇利一个晚安吻,对他们的父亲说“我爱你”,就像五十年前一样,就像半个月前胜生勇利将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扶进就别的家一样。他们亲吻了他们美丽而苍老的父亲,用最真挚的声音,最诚挚的眼神诉说着“我爱你”。
    维克托微笑地看着他们挥了挥手。他说:“さよなら。”
    第二天,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死了。

-END-

さよなら 除了再见 更多是永别的意思

杨宪益先生的妹妹杨敏如女士口述:
你不知道我心里得多难受,你比方说,我去看她了,带一蛋糕。
我说,“乃迭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我说,“今天2月16日,是我们结婚的纪念日。”
她立刻眼睛都发光了,“是吗!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啊!哎呀,这个,我们结婚纪念日是哪天来着?”
我就跟她说,“是2月16日。”
她说,“啊!所以你带了蛋糕来了!太好了!”
这都很好。但很快,她眼睛里就没有光了。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再说什么,她也不言语了。她又忘了她刚刚说的什么了。你说你难过不难过。
有时候大家伙在那儿说话呢,她坐在那儿,就跟听不见一样。她就不说话,可是呢,突然之间她说一个音,大家立刻都打住了,都希望她说下去。她努力地这个努力地动这个嘴。我们不催促也不能打搅她,我们就看着她。然后忽然,她就放弃了。

我听到这段的时候心都碎了。

怎么讲。维克托想对伊莎贝尔说的话是“保重”。
伊莎贝尔凭借双人滑《天鹅湖》夺得世锦赛金牌。她是黑天鹅,她的搭档是白天鹅。

在末尾臭不要脸地安利这篇短篇的前情:《爱是一件小事》《光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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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就写着美丽两个字,他的每一寸头发都是我喜欢的颜色。”
          ––???《爱是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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