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nymous.M ;

无性恋者Aii。约稿lof私戳。
灵感来自一本劣质笔记本上的“Aii You Love”。

[莫扎特中心]一封长信

这是我唯一的爱好,我最诚挚的语言。

写小说也是我最诚挚的语言,是我能给你们最真切的礼物。

我还是要说那句话。

我是文字的载体,是盛满了文字的躯壳。

我的使命,是在恰当的时候将他们从世界手中接过并交给你们。

我对机械的知识和热爱,学会吹长笛或是弹钢琴,滑冰或是游泳,都是我习得的。
唯有我的文字,从我开始学会写字那天起,就在慢慢地流淌而出。
我没有习得什么。
那都是这个世界告诉我的。

衣十三:

“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向您寄来了一封信。”




这是写给三人工老师  @ModestBreeze  的魔法彩漫本的G文!别名为《读者啊请开始你的表演》。为实体阅读做了一些考虑,所以网络版可能偶尔会出戏——可我就是忍不住还是想发一下()希望大家都去买三三的本,支持这位无敌小画家,大家一起做快乐的莫扎特女孩:点我买本




 



受到Michael Craig-Martin的《一棵橡树》启发。


(可以点击连接了解一下本人是如何对著名观念艺术进行剽窃的:点我 )







致我亲爱的朋友,




朋友——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吧!——请原谅我的笔迹潦草,因为我只能在旅途的间隙给您写信。是的,我又要启程了,总得启程。“您走得总是太快!”无论到哪儿,他们总是这么说。以往我不免要为自己辩解一番,这次却只是嘱咐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把这封信送到。“您这可是份苦差事”,他们抱怨:“路途遥远,您付的价钱不大够”。当我问:“还差多少?”,他们又回答: “勉强足够把信纸寄到目的地,先生,可是不能再添信封,也没法上封蜡,几乎算不上一封信”。




真是一群小气鬼!您瞧,我已经两手空空,连笔墨都是找人借的,怎么还能负担得起封蜡呢?唉,我知道他们其实是有些爱我的,可是不成;他们在小事上格外较真,总得要我费上一番口舌。我只好辩解道,“对待一个贫穷的旅人,宽容一些罢!信封和封蜡分明是最不紧要的部分了;一个象征体面,一个表明地位,而这两样我都已经不再需要。失去信封和封蜡,一封信就不再是一封信了吗?您瞧,就拿我来做比较吧,难道一个人失去了肉身这件外套,就不再是他自己了吗?”




总之,讨价还价的话我说了很多,这才将他们打动,答应为我送这一封既没有信封也没有封蜡的信。我由衷希望您不会因为“信上没有封蜡”这点小事而动怒。毕竟,这封信从很远的地方向您寄来——您还有一位可怜的朋友为它掏空了口袋、费尽了口舌!




因为没有信封,这封信无法透过“最正当”的手段抵达您的眼前。信差们不肯告诉我它将如何被送达,这让我多少有些忧虑,于是在每一页信纸上都标明了页码。我由衷希望它能够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您面前,不至于受到折损。喏,如果这封信能够被夹在一本书里给您就好了,最好是一本图画书——它们总是书架上最显眼的家伙,是不是?会拿起这样一本书的人,一定不至于过分严肃,并且一定不是在装模做样、故作庄严;换而言之,不至于太不可爱。您一定就是这样的人啦!再者,您也许不知道,我对书页上的插画总有一点儿过分的亲切之情。在童年那些漫长的旅途中,妈妈怀里总是揣着一本时祷书,不比巴掌大多少,印有《诗篇》和《箴言》的摘录;书中共有二十四页,每页都有一幅彩色的插图,对应一天中的每一个时刻。书只有祷告时才会被翻开,并且妈妈总是不准我用手触碰书页;饶是如此,那些色彩斑斓的天使、圣人和君王仍然充满了我的每一个梦境。在我尚且看不懂拉丁文的那些年月里,我曾逐一为它们谱曲,将音符覆在文字上,让它们与上帝的意志合唱。每当我新作一首曲子,总要请家人猜测它所对应的画面,往往只有我可爱的姐姐能猜对。图画与音符是我们的谜语和暗号,为两个年幼的孩子带来了许多安慰。可惜的是,后来那书在巴黎遗失了——您想不出我多么想念它!




如今我的旅途中已经没有书本。事实上,一切凡世的物件都已经与我告别;它们太笨重,而我必须抛下一切,才能追上持续上升的洪流。您要知道,在一切凡世的东西里,最沉重的要属眼泪。大多数人在临终前就已经抛下了足够多的盐水,就算怀揣着情人的信物、祖母的金怀表,仍然能够顺利启程。还有一些人还要更轻,仿佛被抽干了水分的葡萄,或是像腌过头的咸菜。他们轻极了,非得要被人抓着脚踝才不至于飘进一旁的虚无之中——我这才意识到,人在一生中原来可以哭得那样多!






我与他们相反,不仅被迫扔掉了外套和假发(最令我得意的、被小沃菲揪掉三撮毛的那一顶),就连康斯坦茨悄悄留在我胸前的手绢也没能留下。在那之后,他们仍然嫌我太重,要求我扔掉“你那颗秤砣脑袋里的音符”,我当然拒绝了,还对他们说“您要是嫌我重,那就等着安东尼奥·萨列里的到来吧!那个泡在蜂蜜和朗姆酒里的意大利人脱光了也不如我轻快——哦,还有科罗雷多!我发誓,他年老时必然像其余吸饱了油膏的神职人员一样发胖。这类毒蛇大约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的,若他俩不脱一件衣服就被放行,一定是因为脑袋空空!”




接下来,我因为那一番聪明话而得意了好一阵子,甚至忘了悄悄把康斯坦茨的手绢捡回来。至于眼泪与重量的问题,我仍然想不太明白:我是一个十分容易动情的人,从小就如此,一首绝妙的咏叹调就能让我哭个不停(*注1)。等到在临终前,这个一生中最适合痛哭流涕的场合,我反倒未曾流下一滴泪水。想必是死亡嫌我没有用眼泪迎接祂,便要像作弄情郎的小姑娘一般,处处使坏,使我的旅途不顺随!




事实上,死亡降临时我正在谱曲,差点儿没有看见祂。彼时电灯还没有问世,唯有烛火与月亮一点一点滴落,淌在谱纸上,不断地交融又不断地分流。前者灼烧我的手指,后者又给予冰凉的抚慰。《安魂曲》的旋律响彻我的耳边,唱词与旋律的顺序尽皆颠倒,却前所未有的清晰;每一个音符都完美无缺。韦伯家的小妹对此一无所知,趴在床边熟睡,我却从乐声中听见上帝的威荣迫近。于是我抓起笔,以音符捉住那些从云层上跌落的火光。等我终于注意到死亡,祂已经静候多时了——祂悄无声息地降临在窗檐上,只是一抹寡淡的影子。月亮避开祂的鞋尖,像红海在摩西面前那样。




“啊,我的朋友,您来了!”我没有停笔,只向祂说:“如果您一定要于此时来,就请吧!只是不要惊扰了小苏菲。她一向不允许我在病床上写作,而我还想多写两个小节——就趁着您走近的这几秒钟。Dies irae,dies illa—来呀,再近些,您听见了吗— Benedictus qui venit in nomine Domini—(*注2)”




我打心底清楚,《安魂曲》不必完成;我每写一笔都是人类灵魂面的又一次胜利。我已经将天国的声音带到——就像于我之前的无数位大师那样——我将留下死亡无法带走的东西。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准备好了;真正面对死亡时,一个人的灵魂永远也不可能准备好了。饶是如此,我不曾觉得恐惧,不曾觉得悲伤——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分秒必争。




再说了,早在死亡真正为我而来之前,我们已经许许多多次地碰面,以至于彼此熟悉。我甚至愿意将死亡称为人类最忠诚的朋友(*注3)。祂促使我永不厌倦地思考,将我更加热烈地推向每一个怀抱、每一次亲吻。那种紧迫感使我犯下诸多罪过,以至于我的一生也许可以被总结为放浪的、甚至错误的;可是,我从未屈服于生命中变幻无常的悲喜剧,从未像人们期望的那样,以虚伪的正直武装自己,或是为了达到目的而耍些不必要的把戏。我在世上留下了我的笑声,快乐,以及爱。音乐难道不是这一切最好的证明吗?等有朝一日,当我终于能与万能的上帝面对面,我一定不会惧怕。纵使祂将我的心盛在银盘里端上来,我也必然要说:“看吧,我的主,您大可将这颗心剖开来,叫万物众生都来看看——有谁能比我做得比我更糟,又谁能比我做得比我更好?”




读到这儿,您恐怕也要笑话我的傲慢。可我说得不对吗?我自认为不比任何人逊色,正是因为我从未违背过自己的心灵;就算我的唇舌沉默不语,我的心仍然会为我歌唱的。如果人们能够像理解一首歌那样去理解一颗心,该有多好啊——如果人们能够理解!




……罢了,那一切都是过去的事!现在,现在一切都是崭新的了。您一定无法想象,此刻我是多么迫切地渴望向您描述旅途中的一切见闻,可这是不被允许的。我只能说,后来的一切都是我在世上未曾见过、却仿佛已经见过许多遍的。死亡到了最后,反倒是一个不断上升的进程,我们一无所有,却又无所不有。每当我涉足一个陌生的地域,我总是忍不住将它与故乡的风土人情相比。遗憾的是,无人能够理解我的惊叹。在这些地方,没有人知道伦敦、罗马、维也纳,也没有人见过太阳、钢琴、流动的水。如果我将这些比喻说给您听,您一定会理解的,是不是?我们曾在相同的太阳底下行走,以同样的步伐丈量脚下的路,对着同一座高山与湖泊倾诉自己的心灵。想必我们一定听过相同的音乐——呀!您听海顿吗?我由衷希望他还没有过时!诚然,他太过拘泥于形式,早在我的时代就已经显得古板,可这充其量是老人们的通病,丝毫不能折损他的不凡。要我说,海顿大师拥有一双百发百中的雷霆之手,非要叫人听得跳起来,大大地喊一声“啊!”不可(*注4)。 求求您了,务必要听海顿!




提琴哀愁的颤音、巴松圆润的叹息……每种乐器都有独特的音容,我从未停止想念它们!这的确是一份奇异的乡愁,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掺假。只要人们还能感受过音乐之美,还能因为一首歌发笑、为一段旋律落泪;单凭着这一点,就足以让人们彼此相爱了,您说是不是?——唉,我还是换个话题吧。再说下去我就不得不把鼻涕和眼泪全都擦在信纸上了。




总之,这就是我现下的“状况”;说实话,向您阐述这些不可言明的经历可真不是一件容易差事。看在我十分努力的份上,亲爱的朋友,请宽容一些,原谅我的喋喋不休吧!




假定这封信真的经历了几番辗转,被夹在某本毫不相关的书里送到您手上,我必须向它致以歉意,因为我即将打断它的读者——也就是您!是的,我的朋友,请您行行好,放下书本,从您的故事与生活中双双抽身,跟随我来。我想请您与我一道,去找一样东西——一件礼物!是的,我有一件礼物要给您。




莫扎特的礼物!独一无二!




这份礼物无法和信件一同抵达,只好请您动身去寻找。为此,请确保您站在一个能够彻底活动开手脚的地方——最好在室外,或者任何一个宽敞的房间。总之要能够四处走动!同时也请确保您的四周不至于过分空旷、一尘不染。Bravo!接下来,请您务必严格按照以下的这段指示去做,每一步都事关重大:请您向前走七步,向左十二步,原地跳转三又三分之二周,好的,接下来请您闭上眼睛,将身体向左转六十度,并且向您的斜前方跳跃三次——一、二、三——锵锵!恭喜!请睁开眼睛,找到您右手边最近的一件东西并且抓住它,是的,请抓住它,如果能把它捧到面前就更好了。让我猜猜……它是一片叶子?一朵花?还是一本书、一块石头、一只猫的尾巴?它沉重还是轻巧?圆润还是粗粝?是您所熟悉的,还是从未见过的?无论如何,都请您仔细地观察它、感受它。请善待我的造物,万万不可伤害它。是的,您正触摸着我的造物——也正是您的礼物:一首专门为您而作的奏鸣曲。




是啦,它是一首奏鸣曲!请万万不要怀疑,无论您手中握着的是什么,它都已经不再是“那件东西”了。现在,它确确实实的是一首奏鸣曲:彻头彻尾,一个音符也不差,完全正宗的“莫扎特式”奏鸣曲。我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将它变作一首奏鸣曲的人正是我,沃尔夫冈·莫扎特!尽管它看起来不像奏鸣曲,摸起来不像奏鸣曲,听起来也不像奏鸣曲(如果它能发出声音的话)——换而言之,尽管这件物品保留了它原有的形态——它仍然是一首曲子。它是一首奏鸣曲。




此时,您也许要抗议:“这哪儿是一首奏鸣曲?它的五线谱呢?音符呢?”我却要问您:音乐难道单纯寄存于谱纸之上吗?同一首奏鸣曲可以被印刷无数次,其中哪一份才是真正的“乐曲”?您若要说“原稿”,那我可就要抢先一步问您:难道只要原稿被摧毁,一首曲子就不复存在了吗?




您瞧,音乐哪儿只“是”或“不是”这么简单!要我说,只要能够找到足够多的演奏者,同一首奏鸣曲可以同时存在于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音乐是每一次演出的总和,还要更多。就算定义每一个细节,它仍是流动的。一首曲子甚至可以被改写,被换到完全不相干乐器上演奏,被人以无数种风格指挥,可是,当这些不同版本的乐曲传达到观众耳中,他们却仍然会说“啊!这是莫扎特的奏鸣曲!”既然如此,您手中的这个物件为什么不能是一首奏鸣曲呢?




我必须申明的是,它既不是“奏鸣曲”这个空泛的乐理概念,也不是一件“可以勉强被当成奏鸣曲的东西”;它就是一首奏鸣曲,真真切切!我甚至可以为您细细数出这首曲子里一切独特的地方,比如它是欢快的行板,由小提琴、中提琴和低音提琴引领,到第二十三小节由单簧管接上,第二乐章共有四十二个装饰音。它同时也是我在风格上一次革新的成果,介于最难与最易之间 ,辉煌卓越,却又不至于因为太过花哨而沦为空洞。无论是鉴赏家还是普通人,一定都能对其感到满意,对此我是有所自信的(*注5)。毕竟,在我死去的这两百多年里,我可一天也没有停下作曲!




也许您又要提出,“可它看起来完全不像一首乐曲!”对此我则要说,您的看法是正确的。这首曲子“看上去”确实与音乐不沾边:我所做的仅仅是改变它内在的构成,对它外在的形态却分毫未动。您得相信,我总是知道该如何创作一首好曲子的。请您重新审视手中的东西:请您再摸摸它、感受它——您会发现,您手里的确是一件物品。可它同时也是一首奏鸣曲!我们都是正确的,只不过问题出在这里:人的眼睛人无法同时看见无形与有形、乐曲与物件。




不瞒您说,我也曾历过相同的困扰。那是在我结婚不久后的一个夏夜,我在闷热中醒来,发现自己正深陷于康斯坦茨的怀中,脸颊埋在她的半边胸脯里。她的皮肤在月亮下呈现出一种曼妙的奶白色,柔软而又芬芳。我情不自禁地揽住她(我可爱的小妻子、小宝贝!),好与她贴得更近,近得直到她甜蜜的心跳能够透过皮肤传到我的耳鼓上: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像往常那样,我数着心跳的节拍,企图重新入睡,睡意却一直没有降临。渐渐的,我耳边心跳声开始变得规律,无限接近标准的四四拍。很快,节拍又变作鼓点,然后低音提琴便加入进来了——接着又多了圆号和巴松、长笛与单簧管——音符翻滚而来,最后我总共听见二十二把小提琴在我耳边齐齐拉响,组成一曲富丽堂皇的协奏曲!




直至今日,那一夜从康斯坦茨胸膛中传出的音乐仍然是我听过最绝妙、最纯粹的乐章,胜过教士口中的天国!起初我惊喜若狂,一面企图维持住那种缠绵的姿势,一面狂乱地在墙壁、被套、一切我能伸手够着的地方记下乐谱。最初的热情消退后,我很快就意识到不对:我紧贴着某种纯粹而蓬勃的乐曲,我的妻子却仿佛消失不见了——我挨着她的胸膛,却感受不到她身体的热度、听不见她的心跳和呼吸!




我还记得自己惊骇地大喊了一声,猛地从音乐的怀抱中挣脱——可我的康斯坦茨不就在那儿吗?她被我激起的响动惊醒了,正埋怨我“又发什么疯”呢。此时,音乐已经消失了,我全然不懂该如何解释,只好俯下身去吻她,直到她咯咯发笑,向我张开怀抱。我不知道那是否是上帝之手在我面前运作,可是在那一短暂的时刻中,康斯坦茨就是音乐。一切都是矛盾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单调无趣,丝毫没有曲调可言,但我却从中感受到了音乐。与此同时,在我感受到音乐的那一刻,“心脏”却消失了,康斯坦茨也不再是康斯坦茨:当她是音乐时,她就不再是我的妻子,当她是我的妻子时,她就不再是音乐。




第二天,我迫切地坐在桌前,企图以笔墨与五线谱将康斯坦茨的两种形象同时留下来;如您所料,我失败了。音乐能够表现她,可是无法成为她。自从那时我就知道,活人不能同时成为音乐,因为二者都太过真切地活着,就像谱纸上的烛火与月亮,只能不断交融又不断分流。




经文里不是说了吗,“你们虽然没有见过他,却爱慕他;虽然你们如今仍看不见他,还是相信他”——要我说呀,对待音乐也该如此。




现在您能理解了吗?我将您手中的这件东西变成了一首奏鸣曲,就像上帝曾经将康斯坦茨变成音乐,又将音乐变成康斯坦茨。基督不也曾以肉身将水变为酒吗?您若相信祂在世间能行奇迹,为什么不能相信这件东西同时也可以是一首奏鸣曲?




更何况,我不仅坚持这是一首奏鸣曲,我还要坚持它是只为您一人而作的奏鸣曲,是一个礼物。我当然知道世人都是怎么说的。他们总说,“莫扎特为世界带来了无数的礼物”,是不是?可是,能够被独占的东西才能被称之为礼物,而每一首乐曲都是平等地归属于每一个听众。我当然有很多首曲子是为了某人或某事而写的:为了我餐桌上的小羊排,为了我在酒馆里能够博得姑娘欢笑,也是为了留住康斯坦茨的甜美、为了向父亲忏悔——唉!我甚至有一首以科罗雷多那个大傻子命名的小夜曲!说到底,作曲是我的工作。它同时也是我唯一的爱好,我最所掌握的、最诚挚的一门语言。




我所写下的音符从我而来,却又因为独立于我而永恒;它们一旦存在就永远存在。每一首乐曲都是一条永不枯竭的河流,在每一次休止符的作用下凝固,又因每一次演奏而流淌。您大可以踏入其中,从河水中汲取力量、称它为礼物。汲取吧!每个人都可以踏入同一条河,因为是它永恒而不可动摇的。可是,河流无法独属于某人的——永恒之物怎么能被凡人的手占有?




这首鸣奏曲却不同;它独属于您一人,又因为唯独属于一人,所以是实打实的“礼物”。您手中的这件物品之所以被变作了一首乐曲,完全因为您本人的缘故:您若是高一点儿、迈出的步子大一点儿,或是身处于另外一个房间、选择了另一个起点——那您一定会拾起另一件东西,而我们今日所触摸的奏鸣曲必然也不会是这一首。您现在捧在手中的这件东西,无论它或大或小,或冷或热,难道不是独一无二的吗?也许它看上去平平无奇,也许它只是某种廉价的复制品,却仍是某种意义上的“唯一”。正如每片叶子都是自己的纹路,这个世界一定不存在与它完全相同的东西。如果您没有选择拾起它,它永远都只是一件物品——可您却选择了它。正是依着您的选择,我才将它变成了一首奏鸣曲。正如您拾起来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这首奏鸣曲也是独一无二的。




读完这封信后,您有权利对它做任何事情——您可以欣赏它,感受它,也可以嘲讽它。您甚至可以选择毁灭它:您只需要放下这封信,离开这个地方,忘记那一套“向七步向左十二步原地跳转三又三分之二周,向左转六十度斜并且向前方跳跃三次”的事儿;别忘了,您与这首奏鸣曲之间的关系正是依靠于这段确切的距离而存在的。一旦失去这个规则的支撑,它就不再是一首乐曲。嘿嘿,不要担心!您随时可以寻找新的乐章——世界上有那么多适合被变作音乐的东西,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随时乐意为您效劳!您要知道,下一次也许就不是奏鸣曲了——每一件物品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乐章,它们将联系起一首唯独为您存在的、永恒变幻的交响曲。




现在,我已将第一个乐章交托在您的手中了。再会吧,我的朋友,直到下一次——也许是在明天,也许是在永恒!




届时请允许我以最深的温情吻您一千次。






您永远真诚的,


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






注:


(1):出自莫扎特书信集中的自述。


(2):“哭泣吧,这是震怒之日!”——“奉主之名而来的,应受赞美!”,为《安魂曲》中不相邻的两句。


(3):出自莫扎特书信集中的自述,有删节/改动。


(4):同上。


(5):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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